&esp;&esp;那摊主眼神闪烁一下,迅速看了一眼身后,摆摆手:“去!去!”
&esp;&esp;“只一碗汤水就行,再不济只碗水也罢了,请您帮帮我吧。”
&esp;&esp;“不是不帮你,你不要命了,这副样子也敢在街上走?”那摊主又向后看了几眼,然后一把把她拉进了棚子里:“你哪里来的人?这已经入夏了,怎的还有逃荒来的?你一个小女子也无亲眷傍身,知不知道自己来了什么地方?”
&esp;&esp;他叹了口气,去舀了一碗汤塞给嬴鸦鸦:“喝下去就快些混出城去吧,再往东走也好过在这里。”
&esp;&esp;“……我看这城中都殷实,有没有饿倒在路边的,家家户户也都能吃得上饭,原本想着这是个好地方。”嬴鸦鸦一脸泫然欲泣地看着摊主,捧着碗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再往东走,走到何时是头啊……”
&esp;&esp;“那你是不知道啊,”这摊主又背过身去搅锅子了,语气里有些叹气的意思,“你是不知道这里冻死饿死吃不上饭的,都到哪里去了……”
&esp;&esp;第131章 螳螂黄雀
&esp;&esp;今天绝对不想吃零食了。嬴鸦鸦想。
&esp;&esp;不仅不想吃零食, 连现在被她捧在手里这碗热气腾腾的面汤她都不太有心情喝一口了。
&esp;&esp;汤饼摊主给锅里加了一勺凉水,回过头去看小姑娘捧着碗呆若木鸡站在那里,好像被吓得不起, 一愣, 醒过神来。
&esp;&esp;“也未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他好气好笑地解释了一句, 又很怜悯地看着她, 心说年纪不大,不知道是怎么跑过来的,也不知道路上吃了多少苦楚, 没遇上野兽也没遇上流寇, 她有些走运。
&esp;&esp;“这城中的住户, 已经换过几批了。”他用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竹箸指了指街上, “浮泉郡不是大郡, 但也有些底子,灾年不能全须全尾地撑过去,但总也不至于都交代在这上面。只是听说郡守身边有位幕僚, 向他献了个策……”
&esp;&esp;“一则是城中民不可携产逃荒,二则是若无产无业, 不可露宿于街, 有碍观瞻。”
&esp;&esp;嬴鸦鸦在脑子里倒腾了一遍这几句话,明白了。人可以出城,家产不能出城, 有家产的都留下,如果没了家产就赶出去。
&esp;&esp;“郡守早就开始收粮了, 不仅收粮, 还总有名目向上征。后来大家就不得不全向着郡守买粮啊……”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向街上, “没钱买粮的就卖家产,家产卖尽了就赶出去,要是长得好些或者有把子力气的,也有把自己卖了的,不知道卖去了哪里。总有人逃到郡城来,逃来的总有几个有家私的,就这么一轮一轮地换。你看我像本地人不?我也是春末那一轮来的啊,来得晚,来得晚是好事,现在粮价下来了……”
&esp;&esp;这座城像是一架巨大的磨盘,所有居民都像是上面的种子,被碾干了油脂的扫下去,换上新的,流淌而出的油脂一直汇聚到某个人的口中。
&esp;&esp;那个卖粮的人口中。
&esp;&esp;那些整治得很精美的菜肴,漆盘,袅娜的侍婢就是这么来的。尚且留了一口气和刚刚入城还没被碾压的居民被拎到街上装作歌舞升平,那些已经被榨得没有一点油水的就丢出去等死,或者卖出最后一点价值。嬴鸦鸦垂眼看着手里的面汤,汤已经凉得有些浊了。
&esp;&esp;“您知道那位幕僚叫什么吗。”
&esp;&esp;“姓冯吧,冯……冯宿?”
&esp;&esp;背后没了声音,摊主再回头时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面汤搁在桌板上。他困惑地摸了摸额头,又把它倒回锅里。
&esp;&esp;“我生病了。”鸦鸦说。
&esp;&esp;裴纪堂立刻放下了手中所拟的文书:“鸦鸦?”
&esp;&esp;“我生病了,”她重复了一次,“是先天的喘疾,药还在军营里,你得赶快遣人去拿一次。”
&esp;&esp;按照惯例,主公前往郡城拜访三四天的时候,应该有一次出城报平安。但现在只是第二天,时候并不很到。这时候如果派遣卫士快马出城,就会有些显眼。除非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且能当天去当天回,才不至于招致怀疑。
&esp;&esp;裴纪堂仔细地看了看嬴鸦鸦的脸色,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esp;&esp;“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esp;&esp;“……我不知道,我只是怀疑,”她架起手臂来,向外看了一眼,“那天宴会上,有个人藏在暗处一直盯着我们看,我看人还可以,他看我们的眼神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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