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对对!那时淡河里有嬴寒山啊,那个在夜色中无声无息出了城,一人斩首敌将,掷首级于地的神人。她一人可当千军万马,可青城呢?
&esp;&esp;你崔蕴灵也能半夜翻出城墙斩首敌将全身而退吗?
&esp;&esp;那姓崔的年轻人轻轻点了点头,好像刚刚那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他偏过头去,看向自己神情冷漠的二伯父:“伯父,小子资历尚浅,难以决断,您告诉我,该降吗?”
&esp;&esp;崔骋勉强抬了抬眼皮,露出一个混杂着“你问我干什么”和“你就当我死了”两种情感的复杂表情。崔蕴灵丝毫不在乎他的反应,他只是自顾自问下去。
&esp;&esp;“峋阳王派骑兵前来,却不急于攻城,而是于城下炫耀武力,引青城投降,何也?这是他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短时间内攻下青城。他不愿意折损骑兵,又想快些断下粮道 ,于是走兵不血刃的路子。诸位应当能看出这件事,即使这样,还是要顺着他的心意投降吗?”
&esp;&esp;“青城非孤城,背有涅叶烈三城,前有将军于刺史,我们不必坚守至弹尽粮绝,我们只需要熬到援军赶到,即使这样,诸位还是要投降吗?”
&esp;&esp;“攻城以一击十,城内只要还有三百人守城,就有与城外一战的实力,难道青城只剩下了我们这一屋的人,令诸位不得不投降吗?”
&esp;&esp;“我崔蕴灵是商贾出身,百工之末,四民之尾,诸位皆是士人,皆高于我崔某。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如今守粮道重地,我有死志,诸位何如!”
&esp;&esp;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近乎于咆哮地站了起来。
&esp;&esp;我就是在侮辱你们!你们这些胆怯的,愚蠢的,目光短浅的士人,不如我一个卑贱的商贾之子!
&esp;&esp;我情愿为了守护主公的粮草悬首于城!你们吞下肚子的圣贤之书,挂在嘴边的忠贞道理,不如我沾满铜锈的手,念着算诀的口!
&esp;&esp;你们还知道耻辱吗?你们真以为你们逃得掉吗?青城一失,此地所有人,所有人的家族,都会被钉在变节和失败者的耻辱柱上!
&esp;&esp;崔蕴灵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下来,拾起翻到的桌子,仔细捡起地上破碎的陶瓷片放好。
&esp;&esp;“布置城防,预备火油滚木吧。”他说。
&esp;&esp;“我真的会杀了意图投降之人。”
&esp;&esp;崔骋跟着崔蕴灵走了一段路。
&esp;&esp;他其实没喝酒,那样困倦而麻木的表情不来自于酒精的麻醉,而来自于他的失望。
&esp;&esp;崔骋已经经历过很多次挫折,很多次希望诞生又破灭,以至于这一次绝境摆在他面前时激不起他半分情感变化。
&esp;&esp;但当他的侄子踹翻桌子时,他好像短暂地从失望中苏醒了一瞬间。
&esp;&esp;“……你今日说的那些话,是……?”他拉住崔蕴灵,喑哑地问。
&esp;&esp;“唬弄他们的。”崔蕴灵转过身笑笑,一如既往恭谦平和地回答。
&esp;&esp;“臣节不值钱,圣贤也早就死完了,我说这些,不过是用耻辱叫这些人不要起叛变的心思罢了。”
&esp;&esp;崔骋定定地看着自己侄子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sp;&esp;“但死守这里的想法是真的。”崔蕴灵说。
&esp;&esp;“伯父,我没有什么余地了。青城如果丢失,即使刺史不降罪于我,我也不可能得到第二次被重用的机会,我会像您一样,被发配到一个偏僻的,无用的,可悲的职位上,一辈子都在懊悔今时今日。”
&esp;&esp;“既然如此,不如死吧?若事不成,不如死吧!我会用这条命守这里,我会用这里所有人的命守这里!”
&esp;&esp;“若是此生不能封侯拜相,香车宝马,不如就去地下歆享血食与供奉吧,没有什么比不生不死地活着更痛苦了,我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esp;&esp;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伯父的脸。
&esp;&esp;“您也要和我一样啊。”
&esp;&esp;崔骋急促地呼吸着,嘴唇张开又合上,他侄子眼中闪烁着狂人的火光,它仿佛要将一切都燃烧起来。他很想劝说什么,很想劝阻什么,但最后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只有呜咽一样的问题。
&esp;&esp;“你要我做什么?”
&esp;&esp;崔蕴灵笑了起来。
&esp;&esp;“伯父不如代我写一封降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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