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苍白的骨骼从暗红色的筋膜里戳出来，她伸手戳了戳它，觉得这个有点熟悉。
&esp;&esp;衣服被摆在一边，叠得很整齐，她穿很合适。衣服口袋里的小零碎她也很喜欢一枚什么东西的牙，一串贝壳。一朵枯萎的小花。
&esp;&esp;她把牙和贝壳缠在手腕上，当拿起那朵花时，或许是用的力气太大了，它咔嚓咔嚓地变成了粉末。
&esp;&esp;嬴寒山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拍拍它，随那粉末掉落在地飞走。
&esp;&esp;这里还有一样东西。
&esp;&esp;在那红白相间，血肉模糊的骷髅后面，躺着一个女人。她穿着单薄的宽衣，头发散着，一道裂缝从胸口蔓延至腹部。
&esp;&esp;嬴寒山走过去，模模糊糊地想起来自己似乎就是从这个女人身体里钻出来的。她低头去试了试她的脉搏，还活着，或许没有事吧?
&esp;&esp;那张脸很亲切，让她想起一个词来。
&esp;&esp;“妈妈。”嬴寒山小声叫她。
&esp;&esp;“我要走了，妈妈。”
&esp;&esp;要去哪里?不知道。
&esp;&esp;要去做什么?不知道。
&esp;&esp;但是，现在是离开家的时候了，她想。
&esp;&esp;云翳在天空中聚集，士兵们还在船舱中，因为没有得到下一步命令而止步不前。几天以来搜寻的队伍已经派出去了四五队，每一队都无功而返。
&esp;&esp;“会找到的，”嬴鸦鸦一遍一遍重复这句话，直到喉咙嘶哑，“阿姊答应我的。”
&esp;&esp;“她答应我她会一直活着的，她答应我……上一次不就是吗?上一次阿姊也伤得很重，但是醒过来了。上上次阿姊也醒过来了，在河里……这一次阿姊可能也在河里，五天，十天，会找到的!”
&esp;&esp;而在距这里数十里的河谷中，突然有一队搜查士兵停下了脚步。身穿淡色衣衫的军师衣摆下侧溅满泥泞，身边的人几乎不忍心看他。
&esp;&esp;那张白月一样的面孔上满是划伤，泥水，血渍，他徒劳地沿河寻找，像是想从水中得到所寻的踪迹。
&esp;&esp;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他停下了。
&esp;&esp;“寒山……”苌濯喃喃着，忽然像是被折碎翅骨的鸟，倒进水中。
&esp;&esp;“军师!”
&esp;&esp;身边人惊呼着伸手去扶他，他散开的发丝和浮动的衣袖却从他们手中滑走。苌濯一动不动，溺毙者一样半沉入水中。
&esp;&esp;寒山，寒山。
&esp;&esp;“我感觉不到寒山了……”
&esp;&esp;她不在了。
&esp;&esp;第289章 存于世
&esp;&esp;医帐里的人逃了出来。
&esp;&esp;一开始的人还是跑出来的, 后面的人就变成了滚，变成了爬。整座帐篷仿佛在狂风里摇撼一样颤抖，然后在一息之间被撕得粉碎。
&esp;&esp;片刻前全身湿透, 被人抬进去的军师已经不见踪影。荧蓝色的藤蔓蜿蜒着, 翻腾着, 像被钉住了腹部的蛇, 狂乱地舞动挣扎。
&esp;&esp;仍有士兵留守在船上 ，但更多士兵已经下船扎营休整。在看到这铺天盖地的花海后，最镇定的老兵也有一瞬间的失控, 士兵们向着船奔逃,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文官被撞倒, 辎重从车上翻泻下来, 狼藉一地。
&esp;&esp;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只是看过去的一瞬间，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恐惧像鞭子一样抽在他们背上。
&esp;&esp;逃。快逃!
&esp;&esp;白花的海潮追逐着人群, 没有恶意，没有善意, 就像是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奔跑, 本能地冲上前去。直到这花海即将淹没营地，它突兀地停下了。
&esp;&esp;一块小小的礁石横挡在浪潮前，阻断了它的脚步。
&esp;&esp;是嬴鸦鸦, 她从文官帐中跑出来，顺手拉起了一个倒在地上, 几乎被践踏的书吏。然后她躲开奔逃的人群, 直直向着那汹涌藤蔓海走去。
&esp;&esp;“鸦鸦!”反应过来营啸将至的裴纪堂组织起尚且还有理智的沉州军人马，试图将军队和藤蔓隔开一条分界。在瞥见挡在浪潮前那个影子的瞬间, 他推开身边人冲了过去。
&esp;&esp;那只按在腰上剑的手紧了又紧，还是没有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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