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过了许久，王宫楼阙内才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那是木屐踩踏雨水的声音，声音很轻柔，仿佛是怕惊醒死去的人。
&esp;&esp;一袭红衣，一位庄严的宫装妇女出现在宫门内，她在兵卒们戒备的目光下，在戈矛剑戟的护送下，迈过了高高的门槛，来到了楼阙下。
&esp;&esp;一抬头，季芈差点晕了过去，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他就被吊在头顶，死相凄惨。
&esp;&esp;她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而是愤怒地看着面前朝她行礼，称呼她为”姑母“的白公胜。
&esp;&esp;“王孙胜，你真是好大本事，既然已杀令尹司马两位叔父，可否也要将我杀了，再推平王宫，灭绝楚国公室？去夷陵把楚国历代先王的陵墓，也一并烧了？”
&esp;&esp;白公不言，初来乍到郢都时，他可没少受这位姑母的关照，是的，他曾经在子西和她那里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但那种感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他的野心所吞噬。
&esp;&esp;见白公胜久久不作答，季芈昂起了头，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杀我，那我可否能取回亡夫的尸首？”
&esp;&esp;“姑母……请便……”
&esp;&esp;白公胜让出了道，让季芈过去。今日他已经杀了太多的人，季芈作为楚国的公女，每逢司命祭时都会奉献大量祭品，同时也会在西市施舍，她在民间有很高的威信，杀她，既无理由，也无益处。
&esp;&esp;有了白公胜的同意，钟建的尸体被一点点从楼阙上放下来，季芈就这么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眼泪也忍不住涌出眼眶。
&esp;&esp;他本是乐官世家钟氏的子弟，做了楚昭王的侍卫，在那次逃亡里，多次救下了她的性命，季芈也由此心有所属。在楚国复国后，她拒绝了兄长将她许配给其他大贵族的旨意，声明自己非钟建不嫁。
&esp;&esp;因为她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或许不能身居高位，掌握权势，但一定能待她好，并始终如一。
&esp;&esp;如她所料一般，婚后二人相濡以沫，生下了才貌无双的钟子期。一家三口时常琴瑟相和，其乐融融。至于钟建的政治倾向，是保守还是激进，这些举动对于楚国有无长远好处，季芈不关心，她只知道，他是最好的丈夫……
&esp;&esp;现如今，夫妻却天人两绝。
&esp;&esp;衣服还是他早上离开时穿着的那一套，冠也没变，然而衣料之下却是没有丝毫温暖的血肉，在云梦泽中流亡时，将她背负在上面的宽阔肩膀啊，却如此冰冷；她枕着度过多少夜晚的胳膊啊，却再也无法抬起来为她遮风挡雨。
&esp;&esp;还有那位她弹奏琴弦的修长食指，却因为折磨而变得血肉模糊，但哪怕如此，季芈也无比希望，他能再度用这手指，抚摸她的脸蛋，哪怕一下也行……
&esp;&esp;尽管悲伤欲绝，但季芈还是默默地整理好丈夫的仪容，理顺了他的发髻，但钟建之前佩戴的那块玉，已经被扯断抢走，也不知是不是亲手杀害他的人干的。
&esp;&esp;直到兵卒帮忙将钟建的尸体搬上辎车后，季芈才幽幽地看着白公胜，恨恨地说道：“我虽然是个女子没什么见识，却也听说，弑杀亲族之人，即便是到了黄泉，也会被列祖列宗的魂灵惩罚，在油里烹煮上一万次！王孙胜，你今日能做下此事，来日就必有所报！”
&esp;&esp;言罢，她一边掩面哭泣，一边扶着载有丈夫尸体的灵车，在雨丝中走了。
&esp;&esp;直到季芈远去，白公胜依旧无动于衷。
&esp;&esp;他能感受到季芈话语中的冷淡，和目光里折射出的恨意，但这又如何？从他起兵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与整个楚国的公室王族决裂，那些寻常人的愧疚，也统统被他杀死在心里了。
&esp;&esp;成大事者，无所不用其极！
&esp;&esp;是夜，季芈在家中自缢，以生命为夫君殉葬，为楚国这还未成型就夭折的中兴之治殉葬……
&esp;&esp;……
&esp;&esp;郢都被破后的第三日夜，城内因为宵禁一片寂寥，尽管逾墙而走者依然很多，正常的生活也无法恢复，但局面好歹是稳定下来了。
&esp;&esp;昔日的楚王宫偏殿上，则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寺人和侍女被明火执仗的淮南兵卒取代，而白公胜的谋士和将吏们，则横七竖八地坐在殿内，在讨论接下来何去何从。
&esp;&esp;“按照先前的计划，是要效仿六卿之乱里的赵氏，借着清君侧之名，攻破郢都，控制楚王，再挟王以号令诸县公，如此，楚国其他地方便可传檄而定。”
&esp;&esp;当日化妆成商贾，帮助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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