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剩下叔侄两个人。
一时静寂。
“啪,啪”
坐在桌后的青年,手指玩着一只没沾墨的檀柄狼毫笔,垂着眼随意旋转,掉了就再捡起来接着转,表情很专注,也很耐心的等五叔张口。
这叫旁边的陈老五更不知该如何开嗓。
想再劝劝关于韩王世子
但对如今已经长大了的季阿元来说,他劝与不劝都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一旦认定的事。
季阿元不改。
娶妻生子绝无可能,他只要韩枭。
这话在韩枭的灵堂里说过。
唉。
“袁州城来信,老将军服下解药这几日身子好了许多,南部医师照顾的还算尽心,”陈老五缓慢说着,“老将军叫我带句话,咱与南部结盟一事务必要稳妥”
若韩枭死在匈奴手里。
他们与南部的结盟自然坚不可摧。
可现在韩枭活过来
那就保不齐等上了战场,南部会不会趁乱另起歹心。
除了匈奴之外,如今的天下为二分。
只要季家父子双双毙命,那皇位就是韩家的。
季韩两家憋了多年、不死不休的最终战。
已然逼近!
“”
季清欢低头转笔,眸色寂然。
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
韩枭站在墙头举着油纸伞,说要与他携手打破一面墙,雨幕中,韩枭的眉眼和语气他都还记得,坚如磐石,全心全意。
可这面墙当真压过来时
韩枭却不在了。
韩枭不在他身边,不与他站在一起。
也不再记得要跟他一起解决两家的宿怨,就只剩季清欢自己夹在两家中间,顶着压力被两面墙壁碾压,稍不留意就会血肉模糊,万劫不复。
况且——
若韩王果真要策划什么。
如今的韩枭,不会爱屋及乌的对季家人手软。
那么当两家的决战来临时。
季清欢要在韩家和季家之间选一个,只有一个能存活。
如何选。
要他如何选?
请辞的陈五叔
两边都是绝路的选项。
单是想想这个画面,季清欢都几欲窒息。
屋外潮湿的雨雾蛮不讲,强势渗进心底,又蔓延到他凝滞着的眉眼间,缠搅的呼吸都不畅快了。
他死寂沉缓的吸进一口气,低头朝陈五叔回话。
“请放心,与韩家结盟的事不会出差错,我会盯紧韩枭。”
从前韩枭是自愿留在他身边当人质。
如今韩枭不自愿,他就得将韩枭强押成人质。
可想而知。
韩枭会更厌恶他吧。
“阿元,”陈老五在见识过眼前人堪称荒谬的情深后,有一个问题他已经憋了几日,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里。
便问问吧。
窗外雨势渐大。
像有天外碎石砸在头顶,震的季清欢耳道嗡鸣。
陈五叔站在书桌前,粗哑声线沉沉开嗓。
“你钟意韩枭,为他绝食守灵,为他情难自抑的痛哭哀嚎,甚至还与我说要离开季家,只为了成全你与他的情。如此,你自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他,那么皇位呢,你也双手奉上么?连同我们这些人也奉给南部打杀?”
“五叔”季清欢愕然摇头。
“也罢,你不必回答我,心中有数谁也拗不过你,”陈老五苦笑一声,语气平缓的接着说,“五叔知道你素来心里有主意,嗐!叔什么,我陈老五这个身份说白了在季家就是个下人,也不配问你是跪在韩枭灵前哭的伤心,还是跪在你死去的另几个叔伯灵前,更伤心,你大抵也想不起来他们。我始终是想不通,你怎会喜欢上仇家的儿子,还是男”
陈老五嘴唇抿的发白:“不提了。”
比起季沧海和牛六他们的严厉,陈老五终归是舍不得责怪季清欢。
哪怕这几日心凉的老泪纵横。
他也未责怪一句。
“”
一句句话冒出来。
其实五叔只这样说,没直接骂他是白眼狼就已经很好了。
他们养出来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孩子。
谁都会心寒。
可眼前人是陪着季清欢长大的叔伯,最疼爱他的一位长辈。
季清欢就像被毒蛇一圈一圈的缠住脖颈,冰冷,窒息,无力辩驳。
他瞳孔稍微放大的看着五叔。
隐约感觉到什么
“唔,我年事已高,也不再适合参战了,你如今长大了做事很周到,当真是方方面面都不错,”陈老五客气拱了拱手,颤声说,“老朽打算辞了您,找一阴山僻壤处苟且住着了,闲云野鹤的”
五叔要走?
要离开季家!
情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