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盼扫视了一下,在座的果然没有李耶若,于是笑容也变苦了,敷衍地点了头,就坐了下来。
她阿父的手劲真是大,大宴那种老老实实的端正跪坐,杨盼根本坐不稳,腾挪了半天,还是歪到了一边。菜品一道道上来,两厢奏起雅乐,宫女掌起羽扇。打眼一看食案,虽然不少珍馐,但是大蒸锅里慢慢蒸出来的菜,为了热乎和不变形,已经不知道蒸了多久,纵使是熊掌猩唇、海错山珍也不觉得鲜美。杨盼吃了几口,也没有胃口了。
沈皇后看她在坐席上扭来扭去,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再一对比其他世家贵族的女郎们都是正襟危坐,小口慢嚼,觉得这女儿实在丢人现眼!这样的大宴,气又得忍着不能发作,终于听见杨盼说:“阿母,我吃饱了,可不可以到外头绕绕圈儿消食?”
沈皇后眼不见为净,赶紧答应:“好,带两个伺候的人,别叫晚上的露水打湿了衣裳着凉。”
杨盼艰难起身,两个宫女赶紧过来扶掖。
到了殿外,显阳宫后园的茉莉正在开花,远远地传来清新好闻的香气,杨盼这才身心一舒,用袖子抹了抹额角的细汗,提着一盏琉璃小灯,对身后两个宫女说:“我要一个人静静。”
显阳宫的后院,也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喊一声哪儿哪儿都能听清楚。两个宫女也没啥好担心的。好在建邺这地方山明水秀,太湖石隔成的弯弯绕绕的假山,做出曲径通幽的感觉。假山上遍植藤蔓和灌木,虫鸣阵阵,配着远远传来的大殿里的中和韶乐,显得后院分外幽静。不光视觉上使得后院变大了许多,而且曲里拐弯地还挺好玩。
假山脚下堆着卵石,下面蛐蛐的鸣唱声一声比一声清晰。杨盼想起自己的恩福宫里尚有四五十只上等的澄泥蟋蟀罐儿,突然玩心大起,循着虫鸣声,蹑手蹑脚走在柔软的青苔地上,轻轻在草丛和卵石间翻弄,很快便看见一只紫背绿翅的大蛐蛐儿,从草丛里蹦出来,一跳一跳地往山洞里躲去。
杨盼提着灯去追,速度太快,风把烛火吹熄了她也顾不得。好容易捂住了,刚掏出抓蛐蛐的竹筒儿装好,拐弯处突见洞里藏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太熟悉了!化成灰她也认得!
曾经把她吸引,曾经让她攀援,曾经以他为骄傲,曾经彼此爱欲交缠,曾经以为一辈子有了他,便再也没有其他奢求了……
杨盼顿时浑身一僵。
那个人蹲在山洞里,手执一根树棍在地上画什么,嘴里也喃喃的。光线从洞的另一侧打过来,不够明亮,却照出了一个漂亮的侧颜:鼻梁、睫毛、嘴唇、下巴,被微微的清蓝色月光勾勒出一道轮廓线。
这是少年郎的他。
日后,他读书、习武、演礼……无不勤奋;以驸马都尉的身份参与朝中事务决策,跟随皇帝出征,表现得无不优异。
这个曾在上一世被杨盼引以为豪的人。
此刻再见到,杨盼心里却想“呵呵”!
罗逾突然抬起头,警觉地向四周望了望。杨盼大气都不敢出,背贴山洞的石壁站着,生恐被他发现了。
“谁?!”罗逾压低声音问。
杨盼心道:瞒不住了。但是怕他个球!这是她家!
正准备站出来说:“是我,怎么着?”
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四郎君,是我。”
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杨盼继续贴着墙壁当纸人,顺便瞧瞧来的又是谁。
来的人背着光,从山洞另一侧钻进来,声音稚嫩,身形也稚嫩。罗逾问:“是县主叫你给我带话么?”
来人点点头:“我表姐今日参加开蒙礼之前,叫我务必寻个机会找着你。”
杨盼努力地回想,今日陪着她读书的还有谁。可惜想了半天,脑子里只有李耶若,其他人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人。她恨不得敲自己脑袋,不拘小节,能成什么事?这下好了吧,自己身边的伴读,她还没把脸和名字对上号,更别说把影子和人对上号了!
罗逾点点头问:“今日怎么一直没看见县主?”
来人吸溜鼻子说:“别说你,我都一日没有见到她了。她又说,叫我不必担心她。”
“唉。”罗逾倒像经历了多少世事似的叹了一口气,“她原有她的使命。县主虽是女郎,却是我生平最佩服的有大勇的人。她既然决定了,生与死,她都是置之度外的了。咱们心里暗暗记得她也就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盼一般不做听壁角这种事,此刻山壁上的露水正一滴一滴往她脖子里灌,背上很快一片湿漉漉冰冷冷地黏在身上,感觉难受极了。听的话又听不懂,心里暗暗说:“下次师傅讲书,我一定不睡觉了!一定要认真学学问,做个聪明智慧的人——省得听他们的话都好吃力!”
“……她说了点什么?”罗逾问。
杨盼立刻从走神中恢复了注意力,竖起耳朵听。
可惜什么都没有听到。罗逾从那女郎手中接过一张两指宽的小纸条,晃开火折子,很快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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