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娉娉抛个媚眼给他,袅袅地离开了。
她在教坊司是红倌人,遇到过无数个或真心或假意的男人,很熟悉谁在撒谎、谁已入彀。
越是拍着胸脯答应得快的,越是心不诚只会吹牛;越是左思右想不肯确定的,越是真正在考虑能不能实现、如何实现。
温凌恰介于两可之间,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叫她琢磨不透,时刻不敢懈怠。
累也是真累了。
无数次想过何必做这样危险的内应!但看到沙盘上的小旗一点点向黄河逼近、向汴梁逼近,她就又鼓起了勇气:这是沈素节在冒险做的事,这是晋王和凤栖也在冒险做的事,这还是高云桐正在冒险做的事。她晓得他们的大义。
她虽然微贱到泥尘里,但她的心和那些人一样,从不微贱。
高云桐带领着山寨里的义军打了一场漂亮仗,不仅烧了靺鞨的军械,另一支骑兵还顺势夺走了一些细粮和盐巴山寨里现在最缺的东西。
对靺鞨而言,不算大创,但是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欢欣鼓舞回到寨子里,耿大哥特为吩咐宰了一头肥猪,大宴庆功。
他对高云桐举杯笑道:“高兄弟,当时第一次见到你,我怎么都想不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能打仗。现在实实在在地服帖了!读书人到底脑子灵光!”
又道:“而且我还没想到,你那尊夫人娇滴滴的女儿郎,竟然也能在山冈上配合指挥,那焰火用得比烽火还好。”
凤栖坐在高云桐身边,依旧是娇滴滴倚着他的模样,听到夸奖,都不屑有一个笑容。
一会儿,猪肉端了上来,烤的、煮的、煎的……做出各种花样,不过并不精致,大块大块,配些蒜和葱,香味倒也扑鼻。
大家扯了猪肉,顾不上说话,大快朵颐。
凤栖夹起一块白煮肉,蘸了酱,颠倒看看,然后小心张口,把瘦肉部分咬掉,肥的部分“咚”地丢到身边高云桐的碗里。
高云桐面不改色,夹起那块肥肉坦然地吃了。
如是几次,大家都瞧见了,也都在想:可真是宠老婆啊!
吃了大半,一个山寨里的斥候兴高采烈地举着一张黄檗纸进来,说:“好消息!”
好消息接二连三,大家都很高兴,一个个忙着问:“什么好消息?”
那斥候笑道:“这是汴梁发来的邸报,好容易得了一张:明发上谕,那位晋王伪帝答应禅位了,原来的吴王即将登基,接管汴梁!”
大家都不明就里地高兴:“晋王懦弱无能当这个傀儡皇帝,如今总算禅位了,勉强有些明智,总算不丢他凤家宗庙的老脸。吴王肯用宋相公,肯定是愿意和靺鞨决一死战的,咱们有盼头了!”
只有高云桐没有笑,赶紧回头看了凤栖一眼。
凤栖当然也没有笑,埋头看着她的粟米饭,面无表情,筷子扒拉着米粒,似是觉察到高云桐的目光,就吃了一口。
高云桐问那斥候:“邸报给我看看。”
邸报写得简洁,他像是解释给众人听:“晋王为社稷,决意不与兄长相争,主动禅位,吴王亦三禅三让,终于接位。大梁正式改元‘靖复’,以宋纲相公为知枢密院事,汴京原来的一批职官,甄别之后大多数革问……”
他担忧地望了身边的凤栖一眼:不管晋王是不是自愿禅位,他所任用的一批人基本已经被吴王处置干净了,晋王翻身几乎等同于不可能。
凤栖仍无特别的表情,只是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怕泪光凝聚太多会低落下来。
高云桐唯一能为她做的,是继续解释邸报的内容:“吴王念及兄弟之情,保留着晋王的王爵,只是改封为赵。”
凤栖终于冷笑一声说:“咦,不是说改甘州郡公的么?”
高云桐道:“这……甘州太偏远了。”
凤栖说:“哦,那倒是,还是摁在身边,心里踏实。”
旁人并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仍是自顾自高兴,完全管不到凤霈的存亡;他们纷纷讨论着:等凤震安顿好京里,就该向靺鞨布局开战了。
有人痛饮一碗酒:“好!禁军对付河东的靺鞨军,并州的西军对付河北的靺鞨军,咱们就给他们敲敲边鼓,让靺鞨人知道咱大梁也不是好惹的!”
耿大哥也越发欢畅:“把我藏的酒全部搬出来!今日高兴,不醉不归!”
高云桐见凤栖一言不发只顾扒饭,嚼半天也不下咽,而眼睛里的泪光越聚越多,好像马上就要滴落了。
他只好伸手悄然拉了拉她的衣襟。
凤栖扭头看他,吃了火药似的问:“别拉拉扯扯的!你喝多了吧?”
高云桐尴尬笑道:“真的呢,这酒上头,我有些晕,你扶我回去吧。”
旁边人哄笑道:“不会吧!高兄弟不是酒量好得很么?今日居然逃席不成?”
“真的晕。”高云桐一手扶额,装得挺像,“可能前一阵累得缺觉,就不胜酒力了。实在抱歉,必须得先回屋了,明日再自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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