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杭气短了半截,手不由放了下来,又想想自家怎么这么懦弱!不由咬牙切齿道:“你少做张做智的!你下这样的套儿给我钻,本身就够下作的。说实话,我要名声,难道你不要?要是真捅出去,我诚然出乖露丑,你就不怕女儿家的名声也毁了,下半辈子做不了人?”
凤栖冷笑道:“我死过一回了,不怕再死一回自证清白。太子堂哥你敢死一死么?”
凤杭再次被她噎住,软下来道:“何苦,何苦!你们想要打败靺鞨,打败温凌,其实我也是想的,法子用得不同罢了。我如今也算怕了你了,但我关在府里实在是难过,如今你让一线,日后我也让一线,行不行?”
“堂哥想干什么?”
“我要到外头散一散心,行馆里只有带的几个家伎,已经腻味了。”
“不想给官家写信了?”
凤杭道:“能写当然更好,让我爹爹放放心。”
凤栖笑道:“如此,哥哥往秦楼楚馆的事我来安排,哥哥写信的事也我来安排。”
“我也不是要秦楼楚馆……”
“此外,就不给安排了。”
凤杭只能说:“好吧……”
他在行馆外当然有自己的人,只是凤栖防范严密,大车一路都遮挡得严实,纵有天武军的指挥使、都虞侯问起来,也总可以神秘兮兮地说:“嘘,太子去找些乐子,哪能大张旗鼓的?前一位废太子不就是因为好这一口,喜欢上了一个教坊司的小姐,最后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的?难道还能重蹈覆辙不成?”
半信半疑的人也不敢深究,只想着太子总归是太子,应该不会遇到问题而不敢吱声的吧?
磁州几经战乱,城中虽该有的都还有,毕竟破落了很多。这边花柳风月之地的小姐们更是远不及江南,也远不及汴梁。
太子恹恹地听了一个时辰曲子,词是旧的,曲是旧的,偏生弹曲唱歌的人还生一张张平庸面孔,技艺也很稀松。他终于忍无可忍,起身道:“走罢,回府去。”
凤栖一直只在外面边给高云桐缝制夏衫,边候着里面的动静。
见凤杭神色难看地出门,她便放下针线起身笑道:“太子放松够了?”
凤杭黑着脸说:“放松不了,没有好词,也没有好曲。”
“有看上的新人么?”
凤杭瞥她一眼:若是之前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晓得她的狡诈,这张脸倒是耐看。如今一看到她就火气冲头,可完全不敢发作,生怕消息被她的人传出去,高云桐回来找他秋后算账。
所以只能没好气地说:“庸脂俗粉,没一个看得上的。”
凤栖忍着笑说:“太子见惯了色艺俱全的红粉佳人,想必要求高。这些女子哪个又不是苦出身,混碗饭吃不容易。殿下若嫌没有新词新曲,我这里倒有,请太子赏析。”
凤杭虽然恨她,但觉得如果找个机会羞辱她一番,也不失为赏心乐事。于是坐下跷起脚说:“不错,你倒是弹一手好琵琶,你演一曲来我听听。”
心里只把她当低贱的乐伎一般。
凤栖却淡然一笑,点头道:“好的,太子殿下吩咐,我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不会唱,词作就写给这里的歌伎,我来伴奏便了。”
她要来纸笔,很快写了一首词递给刚刚唱得最好的那个,低声嘱咐道:“张小姐,这首词调子铿锵,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唱。外头有太子带来的禁军和亲卫,他们听到你的歌声,就晓得太子的心意了。”
凤杭感觉又要被坑,刚想阻止,凤栖的琵琶音已经响起,而且,起调就是四弦劈手而来,就宛如震破云天一般嘹亮,把凤杭弱弱的“等等”两字压制在曲调中了。
而那歌伎亦是一副好嗓子,刚刚唱那些老掉牙的软侬小曲并不适合她,此刻中气提上来,女声倒有几成刚烈激越。
她唱的是一首《满江红》,在河东河北传唱已久,都说是只有亲历那番耻辱的武将才写得出这般滋味和力量,也满满都是救国报国的热忱: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国难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1)
虽是小小的花街柳巷,这琵琶曲和歌声却传得很远。
琵琶声渐渐带着幽咽凝窒的留白,而歌女跟着唱,曲调词调也渐渐有了隐忍的哭腔。
这是沦陷的土地上,遗民们特有的痛楚,也是面对国破家亡时,普通人共有的痛楚。
无论是楼阁中来寻欢作乐的人,还是街道上走过的人,还是远远担忧着太子的禁军与亲卫,无不陷在音乐带来的痛楚中,五内俱瘁,也五内俱沸。无不遥遥地望着汴梁,等待有英雄肯站出来,带着受苦受难的南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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