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脸,看雨水在廊檐、石阶、花叶上溅起水花,出神地想:确实别有一番情致,没想到谢尽芜看似沉闷无趣,实则还挺会享受的。
两人离得近了,她又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一蓬一蓬地渡过来。
她至今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以她大学时摆弄香水的经验而言,像是杜松,又像茶香,或许因他常年画符写字的缘故,又掺杂着似有若无的书香气。
像是雨后的森林有一阵冷风吹过,带来的自然清爽的干净气息。
谢尽芜将伞往她的方向靠了靠,身上的气息如云雾般将她笼罩在内,叶清圆鼻翼翕动,抬眼刚要笑。
却听他压低了声音,微红的唇快要贴在她的耳畔:“别笑了,这府里有妖。”
叶清圆猝不及防被他呲了一下,满心的愉悦和欢喜尚且来不及收敛。
她硬生生地忍住了笑意,抿住唇,那双明亮端丽的眼眸睁大了,水光潋滟。
谢尽芜垂下眼睫,看她有些缓慢地转换了情绪,从一开始的欢喜到一瞬的呆怔,再到此刻故作严肃的认真。
他的视线落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竟有些短暂的失神。
叶清圆讶异道:“你已经发现妖了?”
谢尽芜回过神来,“妖在府里。”
“我知道呀,崔老夫人不就是被妖缠住了吗?”叶清圆小心地试探着,“你可以感知到那只妖具体在哪里吗?”
谢尽芜站直了身子,扭过脸去,清俊皙白的侧脸上写满了故作的冷傲:“现在还不太可以。”
叶清圆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现在还不太可以?莫非这种事还要等待时机的?
她扬起脸来,神情认真地发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墙角那株零落飞红的山茶树,很严肃地思考了两秒,回答说:“至少要在潘府里走一圈,才能发现异状所在。”
“好,”叶清圆毫不犹疑地答应了,“现在走吧。”
青石地砖被雨浇湿了,颜色深得仿若青墨。叶清圆低着脑袋看路,总觉得踩在上头会不小心滑倒,于是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雨水积成一个个小水洼,她有意踮起脚尖绕过去。绕了几次颇觉有趣,谢尽芜又始终有礼,处处迁就着她,时不时缓下步伐配合她的步伐,那柄油纸伞始终稳稳当当地撑开在她的头顶。
要过月洞门,前头地砖的边缘现出一片深青,看着像是生了青苔。
叶清圆这次向旁边绕得远了些,竟一下子挪到了伞面之外,霏微的细雨立刻浇过来,连带着顺着伞沿滑落的雨滴,几乎是顷刻间淋湿了她的左肩和脖颈。
她被凉意激了一下,不由得发出小声的惊呼,慌忙扑回去要躲进伞下。却不想谢尽芜闻声同时转身,手中的油纸伞顺势就送往她的方向,两人目光相对,眼中露出惊讶,却皆已躲闪不及。
叶清圆大惊失色,眼看着就要撞在谢尽芜的身上,偏偏此刻足底一滑,竟是踩上了那块她避之不及的青苔。
“哗”的一声,雨水泼溅。伞柄晃了晃,很快又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拿稳、撑住。
谢尽芜一手持伞,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叶清圆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伞面的雨水连成珠串,顺着伞沿滑落,如白雪融化,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叶清圆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雨水打湿了她的肩颈,冰冷黏腻。她站直了身子,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好了。”
他伸过来的手掌有力而温热,握住她的手臂时像是一团火。兴许是怕她真的摔倒,他这一下使出了不少力气,握得她手臂有些疼痛。
谢尽芜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浓秀的眉头慢慢蹙起,眼里是发自内心的震惊和疑惑:“走个路也这样莽撞,我真的好奇,你这十几年
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叶清圆的脸颊一下子浮出红晕,尴尬道:“这里长了青苔,肯定会滑啊。”
谢尽芜的眉心蹙得更紧了,对她的说辞感到不可思议:“走稳一些就不会了。”
说得好像他从来没有这种苦恼似的。
“谢尽芜,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般身手敏捷的。”
叶清圆抬袖拭去脖颈处的雨水,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坚定地与他对视,语重心长道:“滑了一下而已,我只是犯了正常人都会犯的错误,不必苛责我。”
谢尽芜的双眼微微睁大,聚拢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她这句话说得好松弛、好漫不经心,仿佛犯错也是一件可以原谅的事。
这简直要颠覆他以往的认知,他看着叶清圆,黑而深的瞳孔,闪着不近人情的寒光,清隽的脸上显露出茫然。
人活在世上,谁不是如履薄冰?一步行差踏错,前方便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不可以犯错。犯了错的人必须要接受严酷惩罚,必须用残忍的手段帮他矫正,必须要折磨到牢牢记住才对。
正如他当年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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