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双手的抖动把她平稳放下,从腰间暗袋中取出常备的解毒丸、章典给的续命用的草药丸,好几种药剂,他一样一样喂到她嘴里。
“窈窈,别怕,我会救你,我会救你。”
他把药丸捏碎松进她咽喉,药丸顺着血流进去,一颗又一颗,根本不见效。
她皮肤血肉溃烂得愈发厉害,原本喊疼的声音微弱下去,庭院里只余谢成烨的哽咽呼喊。
他又想起章典曾教过能阻断毒药流动的点穴之法,但对于早已流经全身摧毁她身体的药物注定无法发挥作用。
“窈窈……窈窈!”
他唤着她,指望她能做出回应,但什么也没有。
进门时那声“谢成烨”已经是除了疼外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余下的什么也没说。
泪水在眼眶中积蓄,他竭力忍耐,怕自己瞧不清这姑娘的面容,怕遗漏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或是话语。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来晚了。
来不及了。
对他,更是对她。
逐渐落下的霞光似乎也在为她举办一场葬礼,太阳一点点落下,她的生命在他的怀抱中一点点逝去。
他低声呢喃,反复念叨沈曦云的名字,日头最后一次倾洒下,怀里眼神空洞、七窍流血的姑娘仿佛恢复了一刹那的力气。
她被鲜血染红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蠕动着唇。
谢成烨听见了那句:
“爹娘,你们来接我了。”
利刃穿心、千刀万剐。
泪水再也无法忍耐,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她彻底冰冷的颈侧。
呜咽的哭声在院落内回响,他用沾满暗红血迹的手轻轻阖上她的眼,低头,终于敢用力放肆抱紧她。
“阿烨,我心悦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喜欢窈窈,爱极了。
“今日元宵,我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和阿烨相伴到老。”
——不能再好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阿烨,我会年年岁岁,永远陪着你看花灯。”
——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看花灯。
每一个她的问题、她许下的承诺,谢成烨其实早已在心里做出了回答,但困于表象、困于外因、困于心结,他不曾认认真真说过。
他曾以为来日方长,他们会有很多很多时间相伴,那些答案他有时间一个一个讲给她听。
她会原谅自己的欺骗、原谅他迫不得已的苦衷、原谅他的退让和妥协。
可所有这些,都在今日戛然而止。
他不再有机会说,她也不再能听见。
大抵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是抱着对他的恨意死去。
谢成烨跪伏的身形因悲痛而止不住的颤抖,肩膀耸动,把所有的礼节体统抛之脑后。
为他再也无法醒来的妻子哭嚎。
回忆与现实交织,谢成烨眼角流着泪,大口喘气,鲜血随着他胸膛的起伏从伤口流出,但他浑然未觉一般,只知道握着她的手乞求道:
“窈窈,别走。”
谢成烨再醒来时,睁眼是熟悉的房梁、熟悉的床榻、熟悉的摆件。
以及,在床榻边的她。
少女一袭湖蓝色的衣裙,烛光下显得格外纤细柔弱,乌发垂落在双肩,脸庞白皙如玉,眉如远黛,歪着头曲肘小憩。
美好如同梦境。
这是济善堂的病患间,建元九年冬日沈曦云救下他后他就住在这儿。
周遭的物件布局都和那时如出一辙。
让刚醒来的谢成烨有些恍惚,如今到底是什么时日了,他是回到她最初救下他那一天?
他试图坐起身子抬手触碰眼前的姑娘,却把她惊醒。
她猛地坐直,眼眸里虽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仿佛昏迷的他是个负累,如今醒了,总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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