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是丑丑的妖怪,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阿祖无论变成什么,都是阿祖。
祖今夕的卷发盘在脑后的发髻,她一张脸素净中带着苍白,实在谈不上俏丽。
很多人想起她,先忆起的是祖今夕的气质。
以前祖今夕不懂,她只是觉得这样更好,吃掉也毫无负担。
那现在呢?
祖今夕忽然问:饵人算妖吗?
饵人我也不知道,但饵人就是饵人,变不成别的了。
小时候母亲说我们族群天生难以切割,要打碎骨头都能砸坏斧头,凡人很难伤害我们。
修士修士
她忆起被卖掉的姆姆,抿了抿唇,师父说饵人没有感情,很难入道的,我是特别的。
祖今夕笑了笑,你的确是特别的。
梅池拧着祖今夕的袖摆的布料,看着上面的纹路展开,又拧紧,以前我们的天敌只有白鲨。
后来我发现父亲能把母亲卖了,也是敌人。
斗兽场的饵人都是我的敌人,我要成为第一,才可以吃饱饭。
我没有见过白鲨。
梅池在旁人眼里并不漂亮,但她天生珠圆玉润,说糙也不过是言行举止,夸人爱用食物形容,好吃和保持。
她看上去也很好吃,像是刚捞出来的汤圆,冒着热气,裹上黄豆粉或许会更好吃。
祖今夕距离辟谷只有一步之遥,她对食物也没有兴趣,有一口气或者便好了。
梅池是她最大的食欲,食欲却说:现在我不觉得白鲨是天敌了。
西海都那样了,饵人都被卖光了,指不定海底的白鲨也被修士捞走吃掉,皮肉做成工具。
当初公玉璀要杀死二师姐,也是要把她做成工具。
阿祖
车内很大,另外二人离开,越发显得空寂。
香炉袅袅,掩盖了饵人天生的味道。
我忽然觉得万事万物都是鱼肉,没什么区别。
风吹车帘,梅池在各种纷杂的味道中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街头的海货铺,挂着一扇扇骨头,墨鱼骨、鱼干、鱼皮和鱼头
还有饵人的被风干的肉和剔下来的骨头。
祖今夕手背湿润,她惶然低头,先看洇开在她衣袖的泪水,看向眼前的饵人。
梅池哭了。
这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梅池哭。
哭得她心也麻麻,口中苦涩。
她循着梅池的目光望去,海货铺上饵人的肉和白鲨的骨挂在一块,有人问询,也有人野狗叼走边角料。
万物为刍狗。
白鲨批皮化人,也学人的衣食住行、言行举止,也食人类所食。
她们似乎没有区别了。
祖今夕低头,捧起梅池的脸,凝望饵人懵懂的眼眸。
她多年汲汲营营,憎恨人类,想要报仇,却恐惧这是海中捞月。
因为她也是半个人,半只白鲨,人性和畜生有区别吗?
或者说天道本就无情,弱肉强食,不论来处,归处都是案板一张。
温软的气息扑在梅池脸上,祖今夕吻去她的眼泪,枯槁的手搂住饵人的身体。
她为人骨架大,道院没少人说她是行走的骷髅架子。
骷髅架子也能拥住温热的饵料,压抑多年的接触在这一刻袭来,梅池瘫软在祖今夕的怀中,嘴唇嗫嚅喊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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