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任谁被自身难以自控的私欲纠缠数十年,在用尽一切手段过后依旧没有得到,也会不自觉开始退怯。
至少科特拉维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手段也并不卑鄙,甚至有些卑怯。
既然无私注定可悲,孤独等同愚蠢,他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那个地步?
他要回报。他就想要回报。不管是利益、情感还是身体。什么都可以。
他心血来潮的想要得到什么,就会去获得,就像他胸口的这条银缕缎和那枚带有“圣羽”徽记的胸针,或者称之为“魔法与科学结合神奇造物”——区别于城主以力量的方式获得全族尊崇。
跟他往日思索过的“那些”看似矛盾却可以并存的“二者”并无二致。
无论塞尔怎么看待他。
只要能满足自己私欲,他就愿意割舍一切。
当然,除了尊严。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明确的部分。
一条界线。也是唯一一个他不能让步的部分。
就像他无法自控的私欲,就像他明白当初不应该屈服于本能,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在昨天那个时候离开那栋房子、留下塞尔……他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进入暗系居住区,因为每一次都代表堕落和放纵的叠加,可他的灵魂却会败给自己划下的最后那条界线。一面紧抱着尊严不放,一面任由身体同时屈服于无法宣泄的私欲,想要藉变本加厉地放纵来排遣已经为塞尔一度又一度失控过的情绪。
可惜,徒劳而已。
徒劳,多么可笑的词。
卑怯,多么动听的词。既卑鄙,又怯懦。
即便奋力的进行自我谴责,他依旧没办法遏制自己的本性。诚如他始终在对自己和塞尔撒谎,后者又何尝不是披着无以计数的伪装?
如果可能,他想问塞尔:我到底有什么是你不愿舍弃的,只是因为我有用吗?
另一种意义上而言,科特拉维的确非常了解塞尔,后者的确在“害怕”科特拉维,一种谨慎却固执的恐惧,因而他必须让自己遗忘掉能让自己恐惧的部分,包括自己过去的行为,甚至是他自己,以及更多……
跟他不经意间遗忘掉的过去不同,那是他刻意让自己遗忘的部分。像是科特拉维眼睛的颜色,也可能是他笑起来时如同清泉的模样,甚至是自己最开始主动赠予的吻。
可他却厌恶着对方故作出来那些优雅,就像自己故作出来的沉稳与节制。
以及,“老朋友”对自己的执着。
如果可能,塞尔想问科特拉维: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执着的,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吗?
暴雨依旧混淆着西乌斯城中的界线,雷鸣如同反复敲响的警钟,闪电则在却在反复切割着混沌的一切。
可惜,遥远且徒劳。
从要塞闭锁那一刻开始,这座城就如同逐渐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
科特拉维谨慎的维持现状,未再出现任何过分的举动。他直视咫尺之外的塞尔的脸,问:“没有理由就不行吗?”
“你喝醉了?”塞尔反问。他想摆脱这个因为科特拉维的动作而从压制变为亲密的姿势,胸前的金缕缎却和对方的银缕缎缠在了一起,甚至还挂在了那枚“胸针”锐利的边角。
毁掉哪一条缕缎都不是他会做出的选择,只得耐下心来分开它们。
“我没有喝酒,我很久不在酒馆里喝酒了。”科特拉维放下手,任由塞尔笨拙地与两条缕缎缠斗,借机耐心十足地说,“那次之后,从不。”
他早已明白单纯的放纵根本不需要醉酒做理由,对自己坦率一些没什么不好。只有无法排遣的情绪才需要借口。
哪次?最开始的那一次吗?塞尔想问,但他没来得及问出声,就又听见科特拉维说:
“不,应该是你从那栋房子里搬走以后。”
塞尔的分开那两条缕缎的动作因此短暂地顿住。
“谎言。”他毫不留情地说。
科特拉维沉默了短暂地停顿了半秒,接着修正了自己的话:“不,应该是我买下那栋房子以后。”
虽然他的情人还是在增多,可他已经不会在那栋房子以外的地方喝酒了,而这里也始终都只有他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变成了一只候鸟。始终空着自己的巢穴,却依附于季节四处徘徊。
只是这些话语过于坦白,就像没有身体依附的灵魂。他不允许自己如此剖白自己,就像必须掩藏的疮疤。
可他言辞却触动了塞尔,也可能是激怒,让后者彻底停下了解开两条缕缎的动作,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执着的,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吗?”
“我到底有什么是你不愿舍弃的,只是因为我有用吗?”
盘桓在塞尔心底已经很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科特拉维也是。
叩叩。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他们的对话一如既往被不合时宜的“忙碌”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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