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像眼下,谢漆整个人都在放空,疲惫到每根骨头都软乎乎,又缩回了自己与世隔绝的小世界。那个高骊熟悉的灵魂不知蜷缩回了哪个犄角旮旯,躲起来沉进深海。
&esp;&esp;满打满算,再过两天谢漆中毒便到了满月,高骊自经过生不如死的前七天,往后对他别无所求,唯愿他活在自己身边,至于是失智失忆还是把自己当做猫的谢漆,他也很爱。
&esp;&esp;只是高骊没有想到会在那个瞬间触摸到从前的谢漆,猝不及防得像看到了避无可避的满天箭雨。
&esp;&esp;“你叫我杀了你的时候,你回来了,是吧。”高骊抱小孩似地慢慢揉他的脊骨,语气无甚起伏,安然得似乎当真能顺其自然地接受命运的馈赠和重锤。
&esp;&esp;谢漆趴在他怀里没反应,三天没消停,喝了一堆陈年烈酒,现在烟毒蛰伏,酒意却蔓上来争先恐后地拖他入梦乡,无可奈何被击垮了。
&esp;&esp;高骊听着他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知道他快要睡着,只是自己不能和他一起进梦乡。他睡不着。
&esp;&esp;“我有个大胆想法。”他轻轻蹭着谢漆鬓角,不奢望能得到答案,“谢漆,你其实一直在看着我,记忆都在,对这人世的一切还能感知,只是你把自己躲起来了。魂魄藏起来,抠出一点指甲缝似的灵魂漂浮在表面,留一个小木头似的身躯给我,自己和钻小窝一样躲起来了。”
&esp;&esp;高骊摸摸枕在他胸膛上睡着的人,有些不解地轻喃:“你为什么想躲起来呢?那一瞬间浮出水面,却希望我动手送走你……为什么呢谢漆?”
&esp;&esp;为什么想死去呢?
&esp;&esp;明明下属,朋友,爱人都在,为什么却想躲起来、远走碧落?
&esp;&esp;高骊不知道他眼里看到了什么,只能以己身揣度一二,自己受毒操控时,眼里看到的幻觉只是一群恐怖狰狞的骷髅像,虽然感到恶心和瘆人,可心里有牵挂,至多感到疲惫不堪,从来不觉得无望失去生念,谢漆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连活着都不想要了?
&esp;&esp;想不通。
&esp;&esp;他独自放空了半夜,抱着谢漆侧身躺好,掖好被子轻柔地捏捏他的腰身,额头贴着额头努力陪他赴梦乡了。
&esp;&esp;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他的梦里出现了两个谢漆。
&esp;&esp;一个走在山花烂漫里眺望虚空,手里拎着一个刚刚编织好的花环。
&esp;&esp;另一个坐靠在狭窄的小天牢里,借着天窗透下来的月光,和赶到牢里的白无常轻声说话。
&esp;&esp;高骊失声吼了他的名字,带着花环远去的,和与白无常讨价还价的两个谢漆都回过头来。
&esp;&esp;皎洁的与血污的,都是他。
&esp;&esp;高骊一遍遍地嘶吼着他的名字,只有一个谢漆迟疑地跋涉过来,另一个在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esp;&esp;高骊愣住,刚想迈开腿,身后有一双手拉住他,他回头,又看到了一个长着猫耳朵的谢漆。
&esp;&esp;梦便戛然而止。
&esp;&esp;第100章
&esp;&esp;一转眼到了正月十五,高骊十三日才回去上朝,堂下百官有一半人在他眼中恢复了正常,幻觉像退去的潮水,来时卷起千堆雪,去时春花才掐尖,属于高骊的深冬并没有维持太久。
&esp;&esp;谢漆自初八毒与瘾齐发作三天,这几日都在安静地吃药治疗,会跟着他牙牙学语地学说话,说不上来时便用喵声代替,时常温顺可爱得让高骊受不了。
&esp;&esp;许是大起大落,于是每一段沉落下来的平稳时间都显得尤为可亲,每一截熬过去的时刻都难得的可敬。
&esp;&esp;唐维私底下询问他是否还坚持得住,复杂的眼神游移在他脸上一些遮不住的青紫淤肿,问他日夜对着一个失智躁动的爱人可有失望与疲倦,高骊感到诧异,这才一个月,他还没把爱人照顾够,想做的事还有很多,热兴浓得是。
&esp;&esp;他指指自己:“我也是病人,是他先不弃我,先来饲我做药,你搞错因果了。”
&esp;&esp;他还是很喜欢谢漆,见他疯看他傻,让他打被他咬,胸腔中的心还是热恋似的狂跳,他并不怕他。
&esp;&esp;唐维与袁鸿相识十年以上,告天地结亲也有几年,听到他这样说时眼神亦有不解。
&esp;&esp;高骊也不求理解,但求别歪曲误解就够了。
&esp;&esp;晌午他回天泽宫,一进门没看见谢漆在小窝里睡觉,而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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