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天泽宫的大窗开了一半,体型更加壮硕的海东青小黑嘚瑟地站在高骊肩上抖翅膀,拿他的肩甲磨爪。
&esp;&esp;大宛先飞去啄小黑脑袋,继而翻滚着想停在谢漆肩上,但被高骊眼疾手快地揪住了。
&esp;&esp;高骊提鸡一样提着大宛摇晃:“小滑毛,不知道你爹还虚弱啊?他身子不好,你这么壮实,别给他负重。”
&esp;&esp;谢漆拿着袖甲准备给他左手束上,动作顿了顿,边系边轻笑:“陛下不用拿我当废人看待。”
&esp;&esp;“我哪有这意思?”高骊瞪圆眼,“谢小大人,你少曲解我,信不信我哭给你看啊?”
&esp;&esp;“哭,现在,立刻。卑职拿个茶杯给你盛。”
&esp;&esp;高骊张了张嘴,懵了一会,谢漆已把他的袖甲系好,挥走小黑,抱走大宛。
&esp;&esp;谢漆退后两步打量高骊的装束,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眼睛倒是有神:“时间到了,您该上朝了。”
&esp;&esp;高骊看着他那双一褐一黑的明亮异瞳,莫名受到什么涤顺似的,心魂安顺地镇静。
&esp;&esp;此前他在谢如月一事上尽力了,唯恐谢漆动气生殇,战战兢兢半天,发现谢漆并不意外。
&esp;&esp;许是没有比大影奴更了解小影奴的,他很清楚,也清楚不争取到最后一刻怎么说胜负?
&esp;&esp;谢漆昨天把此前临时改变的计划都告知了他,高骊总算是明白了先前他为什么提议让他收养宗室之子。
&esp;&esp;那吴攸藏着先太子的遗腹子。
&esp;&esp;这事迟早要公之于众,成为吴家另捧新君的征兆。
&esp;&esp;他若是趁现在,主动去和吴家提议,收养高盛遗腹子,立为正统东宫,吴家或许才能不遗余力地和北境一派言和。
&esp;&esp;高骊不知此子时就不想收养任何小棋子,知道有这么个倒霉催的小生命后仍然坚决地不改决定。
&esp;&esp;谢漆没有异议,只有点头。
&esp;&esp;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舞弊案牵扯的内乱、云国来势汹汹的外攻,霜刃阁之声名,吴家藏匿之正统皇孙。
&esp;&esp;视线再脱离长洛,北境破军,东境邺州,世庶之争还在鼓胀。
&esp;&esp;高骊站在罗网交汇处,看着眼前苍白而灼灼的人,抬起束着天命念珠的左手盖在他头上。
&esp;&esp;“谢阁主,朕去啦。”
&esp;&esp;谢漆不动,任由他的大手盖在自己的头上乱摸:“恭送陛下。”
&esp;&esp;高骊摩挲过他耳畔,心疼又欣然:“你也小心,别吓死我。”
&esp;&esp;谢漆抱着沉甸甸的大宛低头:“不会再有意外的,我向您保证。”
&esp;&esp;“我信了哦,一诺千金。”
&esp;&esp;“海枯石烂。”
&esp;&esp;十月二十三,高骊重新上早朝,东宫的北境军也暂时撤退,被迫禁足的高瑱刚松了口气,就接到命令。
&esp;&esp;谢如月行刑的日期提前,他们要他去当行刑的监斩官。
&esp;&esp;第138章
&esp;&esp;唐维走后,谢如月便被来当值的狱卒拖出牢房,一路拖过伸手难见五指的昏暗路,铐在审刑架上逼供。
&esp;&esp;说是逼供,实是私刑。
&esp;&esp;谢如月低头看刑架上的斑驳痕,一回生二回熟,唇齿默念着一二三、三二一,颠过来、倒过去,皮肉和魂魄一起沉于麻木。
&esp;&esp;也不知多久之后,坐在木桌前的梁家官吏盖上卷宗,鼻腔里发出几声优雅笑:“没什么劲,就一哑巴。”
&esp;&esp;负责施刑的梁氏狱卒倒是兴致盎然:“你不懂,哑巴出声的刹那,才是最好玩的时刻,我已经许久没遇着这么好玩的了!”
&esp;&esp;不知外头天光是什么时候。
&esp;&esp;谢如月半阖着眼睛想东想西,不知是唐维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刺痛了神经,导致眼下意志疲乏,还是因为锦衣玉食两年后身体筋骨衰弱于从前,他眼下忽然感到难以支撑。
&esp;&esp;昏昏欲睡。恍若濒死。
&esp;&esp;据说人死前脑海中会上演一生记忆的走马灯,谢如月默默地完全阖上眼睛,心魂飘进了记忆汪洋里。
&esp;&esp;长洛上元节时挂卖的走马灯是流光溢彩的,谢如月的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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