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语不知何时轻了几分,多了几分唏嘘。
叶青釉的目光则是在陈家小子那双满是泥垢,老茧,皲裂的手上停留几息,又别开了目光,旋即开口道:
“无论如何,偷奸耍滑是不对的。”
“这件事,按照常理,理应上报官府,单叔,劳你去官府请衙役来吧。”
两句话,定明了自己的立场。
众人虽也知道遇见这种事儿报官才是常理,可听到叶青釉这么说,也是纷纷大吃一惊。
一来,普通人家没有伤筋动骨的事儿,是不会想到去官府找衙役的。
二来
要知道,陈家家中就只有两个人!
闹的这一场,哪怕是原先一点儿都不认识陈家小子的人,也大概听明白了此处到底发生何事,都明白陈家的家境如何。
陈家的重担分明都担在陈家小子身上。
若是报官,虽说是现场就交了底,将东西还了回去,并没有偷到东西,可让官府那些人来,陈家小子势必也得挨上几板子。
到时候赚钱的人倒下,陈家老母又卧病在床,谁侍奉汤药,谁来赚药钱?
虽说是陈家小子做错事在先,可瓷器没被偷,有些事儿就当做行善积德,不行吗?
那一瞬,所有人看叶青釉的眼神都变了——
原先只觉得叶家小娘子办事利落,可没想到,叶小娘子居然会这么心狠,在听到陈家小子有难处,家中还有病重老娘后还准备将人扭送官府。
原先已经几乎安静的窃窃私语声又有些大了起来,只不过这回不是在念叨陈家小子,而是纷纷开始劝叶青釉:
“叶小娘子,陈家不易,这混小子哭成这样,看上去疯癫的厉害,想必也是知道错了,往后再不敢的,左右你的影青瓷没有丢,就放他一马吧?”
“小娘子心善,放他一马,指定美名远扬,往后瓷铺的生意一定也更好!”
“大掌柜,没记错的话,你从前干活时应当也认识这陈家小子吧?你且说说,这陈家小子从前秉性如何?”
末了这个人,显然是希望叶守钱这个当爹的说道说道。
叶小娘子心狠,叶守钱的心善却是大家都知道的,将人压走打板子的事儿应当做不出来。
周围人被最后一声吸引了目光,纷纷望去,显然是希望叶守钱拿个主意。
可这回,他们注定要失望。
叶守钱嗫嚅几息,发力将陈家小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口中说的却是:
“我听我闺女的。”
“她说送去官府,就得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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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周围人纷纷发出一阵抽气声,也有心软的人准备再劝,可含糊念叨了好几句,可见叶家父女俩始终没有开口,也有些回过味来了——
险些被‘偷’的影青瓷,到底不是自家的东西。
他们这样慷他人之慨,等到是自家东西的时候,自己也未必舍得。
眼见叶家人油盐不进,慢慢周围的喧嚣声终究是声音停了下来。
叶青釉等着所有的声音都平息,这才稳稳开口道:
“认罪伏法,天经地义。”
“陈家母可怜,与此人犯错说到底其实并无关联,一切都是他所选之路。”
“诸位叔伯婶嫂都在跟前儿,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要我原谅人家,可诸位可有想过,今日我若是可怜他,一点儿教训都不给,轻轻巧巧的将人放走,他尝到甜头,往后再为恶作乱,被抓后再搬出自家老母来做遮掩,又该如何是好?”
有一,就有二。
这才是叶青釉最担心的一点。
今日陈家小子痛哭流涕,形神剧震的模样或许是真心的。
可这天底下,最不缺,最善变的就是真心。
今日叶青釉饶过对方,明日其他人念在陈家可怜的份上饶过对方那若有一日贼心愈大,以至烧杀劫掠,那又有谁来饶过其他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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