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便挽着任白芷的手,拉她在抄手游廊尽头的石凳上坐下。
“堂嫂,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李紫芙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什么事?”任白芷正沉浸在字典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
“你能不能借我五十贯?”李紫芙试探着开口,小心观察着任白芷的神色。
“五十贯?”任白芷眉头微蹙,顿时认真起来,“几日前,我才给了你十几贯,这才几日工夫,怎么又需要这么大一笔?”
这不是无端的疑心。
李紫芙虽在李家地位一般,何氏虽然不喜她,但衣食用度并不缺,平日里与小姐妹聚会玩乐,也不至于需要这许多银钱。
难道是……那邓小娘子一伙又来寻她麻烦了?
正欲细问,李紫芙轻叹一口气,缓缓道:“不是为我,是替我舅母借的。她当铺生意不好,这几个月全靠动用嫁妆维持,如今嫁妆也快用尽了。钱庄不肯借银,若再无起色,只能卖了当铺了。”
“卖了便卖了呗。”任白芷毫不在意地说道,“上次她给我估价那么低,要不是我急着用钱,笃定能赎回来,才不会去她那儿典当呢。”
“不不,堂嫂你误会了!”李紫芙忙解释道,“我舅母不是故意给你低价,而是手头实在紧。她之前给别人典当的价格太高,现银不够,才会那样。”
“那就卖掉过期不赎的当物换钱啊,这不正是当铺的规矩么?”任白芷依旧不解。
“已经卖了,可蒲记金银铺出的价太低。”李紫芙无奈道。
“那换一家卖,刘记也收货,要不要我帮你问问?”任白芷随口说道。
李紫芙却摇头苦笑:“不成。许家当铺的物件,若要卖,只能卖给蒲记。这是当年我娘在时和蒲记签的协议。”
“为何?”任白芷挑眉,顿生好奇。
“因为我爹有抽成。”李紫芙声音低下去,“每单卖给蒲记,我爹能拿百分之五回扣。”
“为那区区百分之五的回扣,就放弃了议价权?”任白芷惊呼,“你娘也太不会做生意了!”
“我娘也是没办法。”李紫芙的声音几近耳语,似不愿旁人听见,“她是妓女,若没有我爹担保,压根盘不下这铺子。可若没了铺子,她连我舅舅都养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在外人面前提及亲娘的出身。她自幼羞于此事,最不愿别人问的,便是你娘是何人。
直到她娘去世了,她被李镇华带回了李家,养于何氏名下。与何氏的比较才愈发明白,“宁死当官爹,不死讨饭娘”这句话的道理。
任白芷听罢微怔,随即惊呼:“你娘是妓女?”
李紫芙以为她也看不起自己娘,正垂眸难过,却听到任白芷接着说道:“这也太厉害了吧!”
那语气中的赞叹,竟是毫不掩饰的由衷之意。
李紫芙愣住了,还未开口,便听见任白芷滔滔不绝地赞叹起来:“一个妓女,竟能盘下一家铺子,养活弟弟和女儿,还靠着这铺子给你舅舅娶了媳妇?这等本事,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任白芷越说越激动,双眼发亮:“女人本就难,你娘还是妓女出身,简直就是难上加难。从毫无倚仗到撑起一片天,她不仅养活了家人,还有了可以传给后代的小生意,这份魄力、眼光和胆识,连那些书里写的豪杰都未必做得到!”
她的话一出口,直听得李紫芙脸颊微红,眼中闪过几分羞赧,却又夹杂着些许从未有过的骄傲。
从小到大,提起娘的过往,迎来的无非是或明或暗的嘲讽。她早已习惯旁人眼中的轻蔑和冷笑,习惯低头不语,默默承受。却从未想过,堂嫂竟会如此毫不掩饰地称赞,甚至连字里行间都充满敬佩。
李紫芙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是自语:“我娘她……确实很厉害。”
“可不是么!”任白芷接过话头,语气里透着几分愤愤不平,“你娘这样的能人,若换了个出身,别的不说,若在这世道托身成个男子,说不定早就成了一方富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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