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炸雷在头脑里爆开似的,刹那间所有的力气回笼,方绍伦猛的一下把伏在身上的身躯往旁边一推。
张定坤转头,两人的目光看向房门的所在,却是左云站在门缝之中,一脸惊诧,以至于有些呆愣了。
方绍伦一张脸简直要红透,快速起身冲进了浴室,张定坤拿起一旁大衣,把仍旧傻呆呆站在门口的人推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上了汽车,左云才低声道,“三哥,我看你一直没下来,所以……”张定坤在结义三兄弟中行二,但左云习惯叫他三哥。
左云今晚算喝得最少的,特意等在客厅要送张定坤回家,结果酒席一散,人就不见了。
他等了又等,忍不住四处寻找,至于为什么找到方绍伦房里来,自然有些缘故。
张定坤被打断好事,面色稍显不豫。该是我的迟早会是我的!他叹了口气,点了根烟递给左云,又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示意他发车。
汽车飞速驶离了月湖府邸,在夜色与北风中狂奔。
张定坤低声道,“我对他的心思,你多少知道一点儿,把嘴巴闭紧就行了。”又加了一句,“这阵子别在他面前晃悠。”
大少爷气性大,面皮薄,看到左云只怕要不自在。
这事儿如果被其他人撞见,张定坤可能还得费神封个口。但左云的话,他不好责怪的同时也并不担心。
这孩子是他在金阳陕晋边军交战的死人堆里背回来的,悉心教导,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对他向来言听计从。
左云嗯了一声。
汽车沿着乌黑的道路驰骋,张定坤打开了半扇玻璃窗,冬夜的寒风吹入,令火热的头脑得以降温,也让左云的心间一片寒凉。
过了片刻,他嗫嚅道,“可是,我听说……大公子要娶亲了。”
张定坤“嘿”了一声,笃定道,“除非跟我,不然他这亲事结不了。”
他从不担心方绍伦要娶亲,三书六礼,有的是手脚可做。
他只担心他对自己无意。
如今看来这一重也不必担心了,以方绍伦的脾气,倘若当真厌恶他厌恶这事,早把他一蹶子尥到姥姥家去了,还能容许他放肆到如今?
张定坤心里畅快得很,回到自家府邸,赵文赵武早备好了一浴桶热水,好事儿被打断了,他很是好好的自我安慰了一番。
宽阔的脊背抵在浴桶边,水花在双腿之间翻腾,回想起方绍伦动情的呻吟和眉眼间的情状,就觉得一股炙热从心窝里升腾而起。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方绍伦的性子,张定坤是十分了解的。就算心里喜欢,享受的不得了,却也不免要嘴硬。
要将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搂入怀中,纳入羽翼之下,且还有得熬哩。
口是心非的某人,此刻将凉水一遍遍扑到脸上,总算让滚烫的面颊降下温度,他盯着镜子里那张红霞翻飞的面孔打了个寒颤。
索性就着凉水擦洗了一番,重新倒回被窝里,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把张定坤三个字在牙齿间嚼了又嚼,再狠狠吐到垃圾桶里。
这狗东西!这死贼坯!真是贼心不死,狗胆包天!说也说了,打了打了,就非得逮着他祸害。
对于身体产生的反应,方绍伦归结为本能。
他在东瀛的时候,在三岛春明家那从屋子顶一路铺排下来的书房里,读到过一本小说。
几个渔夫出海打鱼,遇上风暴被刮到一座荒岛,怎么也出不去,几个男人之间也上演了一番爱恨情仇。
他这个年纪,血气方刚,不曾谈恋爱,又有这么个贼坯刻意撩拨,可不就上了彀?
男人跟男人在一块能落个什么好呢?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禁从记忆深处翻出了月城的一段风流往事。
十年之前,月城有一户曹姓人家,开布庄的,在西街有三个绸缎铺一家米行,算是城里排得上号的殷实人家。
曹老爷一溜四个女儿,在四十岁上头才得了一个儿子,看得宝贝般。
方绍伦记得这位曹金柱少爷,因为他被人从烟馆里丢出来的时候,他正好与长随打马路过。长随在他背后将这段笑谈说得详详细细,因此令他印象深刻。
据说是曹老爷六十大寿的时候,从北边请了一个戏班子来唱堂会,摆了几天流水席。
那时金柱少爷年方二十,新婚半载,是个相貌英俊极体面的年轻后生。
却不知怎么就跟戏班里头唱闺门旦的好上了,两人一见如故,如胶似漆,种种行迹瞒不住人,风言风语闹得沸沸扬扬。
曹老爷一怒之下,将戏班子逐出门。
东家不唱西家唱,戏班子虽然得罪了曹家,但月城爱听戏的人家也多,还是在月城地界盘桓。
结果,不久便闹出了事。这位金柱少爷竟然抛妻弃家,卷了店铺里进货的一笔款子,跟那位唱闺门旦的后生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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