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小兄弟,”他把大宝、小宝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想送他们去英国,既能免于战火,又能继续学业。诗晴小姐有写信回来吗?”
伍爷吩咐管家拿信箱子出来,将伍诗晴写回来的信件、寄回来的照片翻给方绍伦看,“她是个机灵的,在学校里结交了不少朋友,定坤给她安排的仆从也忠实可靠……这两孩子过去倒是不用担心,只是这么小,你急着送他们出去,没有别的缘由吗?”
他一向眼光锐利,能从细节处看得出方绍伦神色间的隐忧。
大少爷只能真假掺半的解释,“……您也知道,那姑娘实在是受我拖累,枉送了性命。她就这么两个弟弟,我肯定得照顾周全。我家里也有些不便外道之处,所以这事还得请您保密,帮忙尽快办理。”
他知道伍爷跟英领事馆关系向来不错,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送伍诗晴去伦敦。
伍爷颌首,“你放心,我会尽快替你办妥此事。”他把木盒推回方绍伦手边,“资费就不必了,你跟我自家孩子一样的……”
方绍伦站起身,“不是我不领您这个盛情,您肯帮忙已经是情分,没有让您垫付费用的道理。再说过去入学、入住也有其它花费,这点恐怕还不够,少不得有带累您的地方。”
他执意将木盒留下。他知道伍爷心里还把他跟张三看作一对,可事已至此,两人之间哪里还有可能?不能再仗着以往的情分占便宜。
伍爷沉默着将他送出门,临别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定坤这个月底就回来了,你要是方便,过来一块吃个饭?”
方绍伦不置可否,含糊道,“到时候再说吧。”他怎么可能再跟他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呢?
他迈出伍公馆的大门,举头看着天上悬挂的一轮明月,吩咐司机等候,徐步向前,踏上了一旁的塔楼。
一级级的阶梯在脚下蔓延,恍惚里还趴在那人宽阔的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内心里尽是满足与安宁。莫名的酸楚奔涌上心头。
他清楚地知道,大概还有些什么留在他的心底。
可他已经不能再想了,想一想都是罪过。他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他还要执迷不悟?
如今的种种都是我的报应吧?方绍伦对着明月发出一声长叹。
张定坤在冬月下旬回到了沪城,跟着的是赵文。临近年底,矿上事情少许多,矿工中有不少是居住在华缅边界线上的华人,都要回家过年,留左云和赵武守矿也尽够了。
这一次回归与上回的大张旗鼓不同,走水路入港,伍公馆的两辆车子在码头接了人,将随行的箱笼搬进后备箱,悄无声息的就回来了。
管家候在大门口,伍爷亲自迎出厅堂,满脸欣喜,“回来了?”不怪伍平康心下不平,伍爷待张定坤确实比亲儿子还好。
可张定坤也配得上这份好,他扶着伍爷胳膊,皱眉道,“司机说您上个月受了伤?”
“早好了,”伍爷挽起袖子给他看,“皮外伤,不碍事。”他将对方绍伦说的言词又说了一遍。
听到“东瀛商会”的名头,张定坤沉下面庞,“就没个具体人选?终归是有人指使吧?”
伍爷摇头,“这群人上蹿下跳,四处寻衅,既赔礼道歉又无大碍,也就算了。若细细追究,恐怕又起事端。”伍爷息事宁人的想法不难理解,年初那场祸事便是从棉纱厂几个工人打架斗殴蔓延开来的。
父子俩在客厅落座,分析了一番局势,伍爷沉声道,“只怕是要乱起来,国内的铺子不宜再扩张了。”
张定坤点头,“卢爷也是这个意思,这次回来没带多少货。”
管家来报酒菜已备,两人入席,边吃边聊,吃完又饮茶,对资产的处置做了一番筹划。
客厅的英式大笨钟敲响九下,赵文跨进门,先给伍爷行礼,又附在张定坤耳边低声道,“爷,打听到了,他们今晚在兰心看戏,言老板演《定军山》。”
虽是低声但并没有刻意回避,伍爷听得清楚,叹了口气,“定坤,我今晚其实约了绍伦,想替你接风,但是……他近来跟那个东瀛人走得很近。那人背景复杂,你要是能劝劝他也好。”
伍爷虽然深居简出,但多少听到些风言风语。
“行,您早点休息。”张定坤起身,拿了大衣往外走。
赵文的能干体现在方方面面,开车送他到兰心大戏院,又一路引着他穿堂过院,顺着一楼甬道,走到大立柱旁的阴影里,冲二楼一指,“在那呢。”
张定坤抬眼看去,二楼正对戏台的包厢有两抹并坐的身影。他的目光顷刻间便被左手那一位攫住。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大少爷是从不爱用刨花水的,嫌那香气刺鼻。此刻,鬓发却是油光水亮,衬得面冠如玉,更显风流潇洒。
爱看戏倒是不变,一双明眸凝注在戏台上,嘴唇微微的翕动,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窥探。
那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因此判断不出他是不是欢喜。可他看戏如果看到精彩的片段,必然会拍案叫好,会露
情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