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怎么着?”嬴寒山笑着问,“这群来投军的不忌讳他们家大将军吃人是吧。”
&esp;&esp;海石花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有点像猫科动物表达友好和困惑的表情。
&esp;&esp;嬴寒山慢慢收起了玩笑。
&esp;&esp;她不关心那些捕风捉影或者干脆就是捏造的风评,所以对它们的改变也不很上心。
&esp;&esp;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人妖女的说法已经不再在她周边的区域里流传了。
&esp;&esp;她当然还是太岁星,还是能捏碎猛虎头颅拉住雄牛犄角的半神,但威武之后凶恶的那部分逐渐消散。峋阳王传出来的流言开始反噬他自己。
&esp;&esp;好不容易熬过半年,熬到田中稀稀拉拉的稻子打出一口口粮的农人还没等到煮一锅粥,喂一喂即将饿死的父母和孩子,征粮的税吏就又到了。
&esp;&esp;失去粮食的百姓开始最后一次逃亡,他们知道传言中的圣人在哪里,他们不顾一切地靠近沉州军去找一个存活的可能,既然都说裴刺史不会盘剥百姓,裴刺史是在一冬之中保下一州性命的人,那他也会保护我吧?
&esp;&esp;即使去不了裴刺史那里,去那位和他一起的女将那里也可以吧?反正没有比死更坏的事情了。
&esp;&esp;然后,他们自己接触到了嬴寒山。
&esp;&esp;去从军的人带了粮饷和战利品回来,伤兵和阵亡者得到抚恤。有缝补浆洗的女工,挑担卖饼的货郎在士兵休沐时听到两句他们对大将军的评价。
&esp;&esp;那位大将军并不用人作军粮,平日里也不穿华服,游猎,或者是抢夺人家的金银,叫人家献上美女……美男子也没有!
&esp;&esp;她活得就像是个很老实的小军官,不贪财,不好色,没有什么靡费的爱好和欲求。
&esp;&esp;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没有输过,连下涅叶烈三城,奇袭十里,贯穿臧州北,大胜虓原。
&esp;&esp;得到的战利品大多都分给了军中,她连铠甲和马匹都没有换一换更好的。
&esp;&esp;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呢?
&esp;&esp;这么奇怪的人,究竟哪里像是坏人呢?
&esp;&esp;有一个故事开始在茶余饭后流传起来,说是月前街上有家馆子招待了一伙客人,临结账时带头的那个留下一封印信,说自己是沉州军的嬴寒山,让店家去军营结账。
&esp;&esp;店家死活不依,断定这是个冒名的破落户,生扣了那人叫她一定要给现钱。可巧那就是嬴大将军,只是当时只带了个亲兵出来。
&esp;&esp;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大将军有叫人拿了那个不长眼的下狱吗?当场砍了也可能吧?
&esp;&esp;没有,大将军笑一笑,叫人来把钱结了便走了。后来也没什么事,那馆子还好好地开着呢。
&esp;&esp;这真是个很没意思的故事,但听完的人心里都定了一定。
&esp;&esp;那并不是个噬人啮骨的坏人。
&esp;&esp;这些她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也不在意。嬴寒山很快从惊讶和迷惑里调整回来,开始重新算数。
&esp;&esp;“一万五比想象中多,我们至少能分七千人出去布置在战船上。”
&esp;&esp;楼船的荷载数是两千,艨艟可载百人,加上其他的小船,七千人是白门人能分出去的极限,但不是船只荷载的极限,如果死乞白赖从陈恪那边套点人过来,四舍五入能凑出一支万数的水军分兵。
&esp;&esp;她曲起手指敲着桌面,突然对下首唤了一声:“观鹭。”
&esp;&esp;乌观鹭一直垂头听着,显然没料到会叫到自己,急向前膝行了一步:“妾在。”
&esp;&esp;“别闹,好好说话。”嬴寒山用不含斥责的严厉声音截了她一句,“开会呢。”
&esp;&esp;那双迷茫的,好像含着泪的眼睛被惊得一眨,迅速低下去,又不安地扫向四周。当她意识到没人对此露出寻味的表情时,乌观鹭又试探地抬起头来:“……我在。”
&esp;&esp;“你是臧州当地人,在你印象里,从沉州边陲可以直通王城的水系有哪些?”
&esp;&esp;乌观鹭沉默了大概十秒,低头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算什么。
&esp;&esp;“秋季多雨,正是水高时,若是从北向出发,自涅城、叶城、烈城有溢江,江阔水深,取道虓原北,可直到王城下。将军楼船高十丈许,非大河不能过,若想动用楼船,应当走这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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