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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 第1191章(1 / 3)

&esp;&esp;这已是正兴六年,乙巳蛇年。

&esp;&esp;长江以南并没有下雪,但春寒料峭,感觉上倒比江北还冷一些,李泌如往常一样,坐在山顶的巨岩上沐浴朝阳。

&esp;&esp;若来的是旁人,李泌是不见的,可颜真卿却另当别论。

&esp;&esp;“颜公竟来了,看来,薛白是摁捺不住了。”

&esp;&esp;“长源是消息灵通,还是猜到了。”

&esp;&esp;李泌指了指山下的老林,道:“此间可像是消息灵通的样子。”

&esp;&esp;那他就是猜到了。

&esp;&esp;颜真卿不由感慨道:“还是你了解他啊。”

&esp;&esp;“当年忠王一死,我便知他不是甘愿受制之人,早晚会颠覆李氏社稷,因此毅然辞官归隐。”

&esp;&esp;“长源当时便知他身世?”

&esp;&esp;“不知。”李泌道,“重要的是他的心在何处,他心中认同自己是薛白,那他便是薛白,反之亦然。”

&esp;&esp;颜真卿深以为然,把近年来发生之事说了,道:“我此来,便是想请你出山,维持李唐社稷。”

&esp;&esp;李泌眼神中浮出悲伤之色,道:“连颜公都不能阻止,我如何能做到?”

&esp;&esp;“你比我强。”

&esp;&esp;“我早已是世外之人。何况,他也不会信任我。”

&esp;&esp;颜真卿道:“我来劝你出山,并非是让你去说服薛白。”

&esp;&esp;“哦?”

&esp;&esp;“我是想让你去安抚那些反对他的高门世族与百官啊。”

&esp;&esp;李泌讶然。

&esp;&esp;他能猜到局势的发展,可谓神机妙算,可他没能猜到颜真卿竟是这样的想法。

&esp;&esp;“颜公难道觉得,世族公卿比薛白还更好说服?”

&esp;&esp;颜真卿点点头,道:“他很坚决。”

&esp;&esp;李泌道:“再坚决,岂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衣冠世胄、名门公卿?实话与颜公说吧,我坐视不理,便是等着看薛白自取灭亡。”

&esp;&esp;颜真卿沉默了好一会,说了一番他不曾在薛白面前说的话。

&esp;&esp;“因他的身世,我对他不够有信心。可在颁行新法前,我与他日夜交谈,深有所感。他并非以一己之力抗衡世族公卿,新法是站在寒门庶族、百姓奴婢的立场上。”

&esp;&esp;李泌摇头道:“新法注定不成,均田制与租庸调是相辅相成,正因田地有多寡,才要改革田税。可新法一方面以田亩多少收税,一方面检括天下田亩丁户,试图均田以缓解土地兼并,岂非自相矛盾?”

&esp;&esp;颜真卿点点头。

&esp;&esp;李泌道:“之所以矛盾,因为从一开始便不坚决。明知只改税法解决不了兼并,又知均田不可能成功,故而,他的检括,只求稍稍缓解兼并。世族公卿之所以不满,并非因薛白的身世,而是看穿了他的软弱。”

&esp;&esp;这是一语中的之言,颜真卿没有反驳,而是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厚厚一份卷宗,递给了李泌。

&esp;&esp;“软弱的是我们这些朝臣,是我们一直苦劝着他,让他不可大刀阔斧,而这,才是他真正想要施行的变法。”

&esp;&esp;李泌抬手,很快又犹豫了一下。

&esp;&esp;他担心自己接过这卷宗,清净的日子就到头了。

&esp;&esp;“看看吧。”颜真卿道。

&esp;&esp;于是李泌接过,放在膝盖上摊开来,一字一句地看着。

&esp;&esp;他不由自主地眉毛一挑。

&esp;&esp;因为那卷宗上第一段话的内容就是把天下田地全都收为公有……

&esp;&esp;两人很久没有再说话,山间时而响起虫鸣鸟叫声,时而风吹树林发出沙沙声。

&esp;&esp;云卷云舒,日光投在山岩上,两人的影子渐渐变短,又一点点变长,直到时近黄昏,有倦鸟归林。

&esp;&esp;“这是王莽啊。”

&esp;&esp;李泌终于合上手里的文书,长长叹息了一口气。

&esp;&esp;闭目养神的颜真卿睁开眼,缓缓道:“我一开始也是这般说的,故而极力反对。但近来,我发现时代不同了。”

&esp;&esp;李泌有些不解,道:“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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