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姚春华说,他替小师弟去一趟就完了,结果不巧,邓芙的几处旧封印又出了问题,他只得十万火急赶去别处。
于是最后的安排,成了被灌下许多丹药的病势稳定的裴怀玉,带着学有小成的魏春羽下山。而清一守观,也看着些年幼弟子。
至于杜居仲,旧伤的瘢痕也脱落干净,他过完元旦便与众人告别,承诺了明年元旦还回来,就含着两泡热泪最先下山了。
在裴魏临行前一晚,魏春羽窝在了藏书间。
枯黄如蝉翼的古籍自他指间掠过,那书脊脱落的细线就垂落在他腕骨上。
逐渐苏醒的日光自高人半头的狭窗射入,将每粒打着旋的浮尘子,包裹得无所遁形。
而外头的人叩响了门:“小师侄,玉真喊你和他下山去。”
【 大青观里那几个独处的月下,一切声音都静了,心跳反而更清晰。
没人相信,不会有这样一个瞬间。
裴怀玉忘记过去,忘记必须报的仇、杀的人、走的路。
魏春羽不想将来,不去看血中蛊、观外事、被卷进的谋权局。
只有对方。
那一刻他们眼里他们的世界里占据全部心神的只有对方。
如果这一刻真的这样轻松、安宁、叫人心底忍不住发笑,那为什么不值得舍弃一切求它永恒呢?
那个羽毛似的幻觉似的吻,为什么不能更长久地落在他们心上身上呢?
为什么不能共白首,就在这里,谁都不死谁都不走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笑着笑着,相视笑着,忽然就要哭了。
不知道什么东西锯木头似的割着心里的肉、嘴上的笑,逐渐觉得好苦好苦,好苦好苦。
分明在笑,分明还幸福,但不知什么时候、很快、总有一刻终有一刻他们就要被剿杀、被审判。
为什么要有这样一刻呢?
希望有明天的时候,难道他们自己不够清楚这本身就是一种可笑的空想吗?
可偏偏两个人都曾做过这样的梦啊。】
汤家宅活人扮鬼(一) 裴……
自大青山东面下来, 沿河往下游走十五里,就汇入了小镇的人流。
大疫初消,街上的小贩回潮似的多起来了。
一条银鱼自篓口蹦出, 它修长有劲的身体抽在魏春羽的胳膊上。
他“哎哟”一声, 那鱼还在他脚边跳腾。
前头裹着短打布衣的老伯, 背上紧缚着鱼篓, 闻声急转, 将那条被人踩了两脚、无力翻动的可怜鱼拾了起来,抛回篓子前还白了魏春羽一眼:“大胆竖子!青天白日偷老夫的鱼作甚!”
魏春羽惊得一时眼睛都瞪大了:“分明是你这鱼跳出来, 打在我身上了。我手上还是干的, 没有沾到鱼身的水, 你可别攀扯我。”
那老伯堆叠的眼尾皮肉微微颤动,见他并非孤身一人,才阴着脸遁入人堆了。
浅色袖管上一处水渍显眼,鼻翼煽动,似乎还留着些黏腻的水腥气。
魏春羽捏着那截袖子,转头却见裴怀玉同阿杏交头密语着,只那轻飘飘的目光装模作样关照着自己,不由眉头一抖:“这鱼打得袖子着实难看。”
他身子一侧一转, 切进了那二人间, 只苦恼地冲少女眨了眨眼睛:“阿杏姑娘, 你说是也不是?”
要说裴魏二人是如何碰到的阿杏,还得从裴荣风身上说起。
那裴荣风纵容新丫头欺辱阿杏,手段日渐恶劣, 叫她实在不堪忍受。无奈之下,阿杏求裴怀玉收容了自己,宁肯跟着个没权没钱的将死之人, 也不愿在吃人的后院里待了。
裴怀玉也答应得痛快,叫阿杏吃了子蛊,拿新寻着的秘宝装一簇他的命灯,就屈尊问裴府要来她的奴契。阿杏照办了,又在他们下山时与他们汇合。
在裴怀玉应允阿杏跟在身边时,那只残魂还奇怪:“命灯已经到手了,你是转了性不成?”
裴怀玉和风细雨道:“我平生最恨背主之人。猜想你也乐意看着她被子蛊折腾灰败的模样,才将人留在身边。如何?有没有感觉你的执念散了些?”
残魂诚实道:“没有。你且再试试别的做法,我记不得自己的执念是什么了。”
“不过我至今想不通,人心怎么会变得这样彻底?小时候,阿杏可黏我了,脆生生喊我哥哥,我生病了她就日夜不分地趴在枕边盯着我,比我这个生病的人还难过。后来长大了,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裴怀玉道:“要是你舍不得,我现在就可以取出子蛊。”
残魂轻笑一声:“别,千万别。她该给自己赎罪的。只是想起来,我还是难免感伤。你可别觉得我矫情,要是有个人这样对你,你也会同我一样的。”
“不会有的。”
裴怀玉想,他从来便是一个人,从魏春羽到裴道长,再到自称寡人。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不过也不尽然,毕竟上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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