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他最后只剩了半个人,泡在硕大的瓶子里。
念及此,他唇角一紧,蓦地笑了。
身旁的魏春羽与阿杏,似是交谈甚欢。
魏春羽面容妍丽,瞧人时不自察地睁大了眼,泛金的瞳仁便映出眼前人,仿佛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你。
而那光洁的额上还挂着滴水坠子——正微微滑落,将将要没及微蹙的眉头里。
可怜可爱。
阿杏怔怔地盯着少年,在下意识用手截住水珠的后一刻,才反应过来做了什么,霎时向后趔趄半步,又递出块帕子去。
那帕子像一抹春日枝头的梨花白,颤颤巍巍地躺在少女的掌中。
少年伸指一勾,眼中带笑,似春水破冰潺潺淌过,他也凑近少女:“多谢小阿杏。”
裴怀玉屈指抵住少年脊骨:“师侄,你还记得我们出来是做什么的么?”
“唷,师叔反倒教训起我来了,刚下山就捎上了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姊姊,我还当是师叔的记性最不好呢!”
“嗳嗳嗳,别用力!玉铮!我自然记得——那百草堂是汤家常光顾的药铺,药有问题自然要先查那铺子”魏春羽被他抵着不得已迈出几步,他扭头急道,“别推我,我要摔撞到别人了!”
“那百草堂在何处,你可记得?”
魏春羽艰难地“唔”了声:“在前面。”
阿杏在一边禁不住笑了:“人可以朝着四面八方,究竟哪边才是前呢?”
“那就问上一问咯,总有人走过那条路的,顺着过去当然就是前。”
裴怀玉松开手,“哦”了声:“那如果路变了,或是从来没有人走过呢?”
魏春羽微微眯起眼,同狐狸似的笑了:“知道要去哪,这些都不重要,更何况——”
他脚下慢了一步,同裴怀玉并肩,慢条斯理地接着说:“更何况不是有阿杏和你,与我同路吗?”
裴怀玉轻哼了声,用宽大的袖子将他挡开些:“那你可要小心,别踩到你的同路人。”
三人拐过面摊,里头便是个狭小的药铺——只外头的勾金牌匾还有些气势,昭示着这里便是“百草堂”。名字大气,名声也响,那门框陈旧的木质与磕坏了数个小坎的门槛,也变得不打紧了。
需得朝里迈十余步,经过了取药的长柜,眼前才豁然明亮——那里头原来连着个宽敞的房间,有一个长者带着学徒在配药。
“同你说了,那柳大夫写的‘麻一桂二’就是麻黄汤桂枝汤的方子混着来,你看看自己配的什么?”那额角略有凹陷的老者拨了拨一包方药,气得捏起长药匙敲了两记少年的头。
那少年捂头不服气道:“张洁在《此事难知》里都说了,九味羌活汤比麻桂混方好不知道多少!效用在,坏处又少,怎么不能配了?”
“能,当然能,”老者被他气笑了,“你出门直走,走上三天三夜,离我这里越远越好,别在老夫的药铺里大显身手,把这个铺子都害没喽!”
“那大夫是个不识事的,难道要病人也跟着受苦受难?”
那老者冷哼一声,只冲他摆摆手:“你没看到病人,只凭着书上一星半点东西,就要改大夫的方子,这要是真说出去了,谁还敢来百草堂配药?你走罢,我自去同你父亲说,我是要不起你咯!”
少年激愤的神情僵了僵,被攥紧的衣角放开时,露出些手汗,他想要为自己求情,但老者却已侧身避过他去。
魏春羽便是再这时上前的,他亮了府宅的牌子,冲老者道了句“汤府取药”。
那老者微微颔首,见少年还咬唇瞟着自己,木头似的杵着,不由更为恼火:“拿药去,你还真想立马就回去?”
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紧忙点了头,“欸欸”地拿药去了。
落后半步的裴怀玉朝少年风风火火的背影笑了一笑:“不知这可是先生的小徒弟?”
“算不得,只是他父亲同我有些交情,托我平日里照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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